那沉重的镇纸恰好砸在宋温惜的额头。
她避闪不及,被镇纸尖锐的一角狠狠一砸,额头直接冒出了血。疼痛让她忍不住抬手捂住了额头,轻呼一声,眼角瞬间噙出泪。
宋韵文见自己随意乱丢的镇纸砸中了她,眼中丝毫没有心疼,只冷冷道:“宋温惜,你老实交代,你在庄子上,都干了什么蠢事!”
宋温惜咬唇,心中没由来地一慌:“女儿不知父亲所言何事。”
宋韵文冷笑:“你不知道?呵,我可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养在庄子上,学会那些腌臜之事,还学会撒谎了?!”他狠狠一拍桌子,“给我跪下!”
宋温惜咬了咬牙,跪了下去。
大夫人见状假意劝阻:“哎呀老爷,温惜好歹也是女儿家,你莫要斥责她,该骂的,是那个野男人。”
“说!你那奸夫是谁?!跟你在那庄子上,私相授受的野男人是谁!?”大夫人的话并没有安抚到宋韵文,他又将书桌上的书全都扫落在宋温惜身上,愤怒让他浑身颤抖。
“庄子上人尽皆知!都知道你这个贱女同他人行不轨之事!还闹到知县那里去了!说!是哪个男人如此大胆!”宋韵文叉着腰,怒骂道,“我要去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
宋温惜心中一惊。
原来宋韵文知道了晏望宸的事……也是,庄上人多嘴杂,若是有人有心去调查,她与晏望宸的事闹得如此之大,自然是逃不过众人的口舌。只是……谁会没事去调查她呢……
宋温惜余光扫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大夫人,心下立刻了然。
她心底轻笑一声。是了,这几日陈卿安来府中两次,又送来睡莲,惹眼得很。这对母女必然是见不得她过上一天好日子。只是她没想到,大夫人竟会上庄子上查她……
“父亲既然认定了女儿同他人私通,那女儿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打要罚,悉听尊便。”宋温惜心一横,垂眸不再看宋韵文。
她不能供出晏望宸,不然以宋韵文的心思,只怕会认为这是攀附权势的好时机,定会逼晏望宸给她一个身份,做一个交代。
那并不是她想要的。
先前在庄子上,她没想到还能回宋家,她以为自己已经被宋家永远地抛弃了。那时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己的事与旁人无关,所以她才能毫不犹豫地献身给自己的恩人。
只是没想到,如今不但回了府,还被大夫人扒出了这事。
“你还嘴硬?!你说不说?!”宋韵文气急败坏,抽出戒尺,“不说是谁是吧?好,你给我站起来!伸出手!”
宋温惜不敢还嘴,只得听话地站起身,伸出因为常年干活而干皱的手掌。
宋韵文狠狠地拿戒尺打了她的手,手心顿时一道血痕。她咬着牙,眉头紧皱。
“宋温惜,你默认了是吧?我以为你在庄子上老老实实,长大了不少,没想到你竟给我搞这出?”宋韵文说着又狠狠打在她手上,“无耻!下贱!跟你姨娘一个德行!”
宋温惜听到他提姨娘两个字,瞬间收起手,双眸含泪怒声冲他喊:“不许你这样说我姨娘!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同我姨娘没有半分关系!”
“你姨娘当初为了爬上老爷的床,可谓是费尽心机!只为了不被卖去做那官妓!”一旁的大夫人冷笑,添油加醋说,“没有骨气的女人,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同她倒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闭嘴!”宋温惜双眼通红,再也维持不了理智,恨不得冲上前去撕了大夫人。可宋韵文却眼疾手快地扯住她,戒尺又落了下来。
宋温惜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疯狂地想要冲向大夫人。
骂她什么都好,他们怎么可以骂她的姨娘?!姨娘只是为了自己谋一条生路而已,她又有什么错?家道中落不是她的错,为了不做官妓嫁入宋府亦不是她的错!
宋韵文见她如此凶横,一尺打在她的膝后。她吃痛地跪在地上,宋韵文按住她又是一顿毒打。
他骂道:“你还敢冲大夫人叫嚣?!你这个不懂廉耻尊卑的畜生!”
戒尺高高地扬起,狠狠地打在宋温惜身上。可她不曾闪躲分毫,只死死咬着牙,双目猩红,带着仇恨狠狠盯着大夫人。
恨意让她浑身战栗,疼痛都减了半。
大夫人被她这副样子吓到,撇开头不再看她。
宋韵文打累了,喘着粗气,冷声道:“罚你去祠堂跪着,若不说出那贱男人的名字,你就一直跪着!”
你们都是凶手
宋温惜满身伤痕,额角还流着血,便被拖到了祠堂,跪在冰冷的地上,连个垫子都没有一个。她此时才觉得浑身疼痛难忍,稍微一动便痛得咬牙。
直到夜里,祠堂寒凉,她昏昏沉沉,却又因寒风而冷得无法睡着。
膝盖已经疼得如百蚁啃食,腿脚也麻得没了知觉。
她迷迷糊糊想起老太太。若她不在,谁给老太太做饭煎药呢?老太太腿脚不便,走路若是没人搀扶,晚上起夜都多有不便。
都是她的错,是她思虑不周,忘记求父亲留一个照顾老太太的婢女。可她转念一想,兴许父亲比她考虑周全,已经派人去照顾老太太了呢?
宋温惜想着想着,只觉得浑身愈发冰冷,思绪都开始断断续续。
眼前是一片烛火,和宋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那带着镀金雕花的红木供桌上,却没有姨娘的位置。
姨娘的脸忽然浮现在她眼前。
宋温惜喃喃自语:“姨娘……我好想你……我是不是……不该回宋府?”
祠堂寂静无声,回答她的只有一阵冷风。
宋温惜终于扛不住,昏倒在地上。
……
翌日中午,府上一阵喧闹,下人们慌张地忙碌着,无人顾及还被关在祠堂的宋温惜。
宋温惜渐渐转醒,眼睛转了转,只见自己仍旧被关在昏暗的祠堂中。她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昏迷了多久。
祠堂中空无一人,没有人监督她有没有跪好,也没有人管她。
外面的喧嚣之声让她的意识逐渐恢复,她想要听清外面的人在说些什么,可关着门,什么也听不见。
她甚至无力起身,嗓子烧灼般的痛,头也昏昏沉沉,睁不开眼。微微抬手,身上便是一阵疼痛传来。
突然有人打开了祠堂的门,大声喊道:“二姑娘!老太太过世了!老爷让我来通知你一声!”
刺耳的声音让宋温惜猛地睁大了双眼。
她强忍着疼痛,支起身子,问:“你……你说什么……怎么……怎么回事?!”她嗓音嘶哑,似乎都不是她的声音了。
下人叹了口气,焦急道:“昨夜老太太起夜,被地上的水滑了一跤!头磕到桌角,就这么突然地没了!今早下人去给老太太送药,这才发现……唉,姑娘快起来去前厅看看吧!”
说罢他便慌张地退下。
宋温惜艰难地咬牙支起身子,双腿酸麻,让她使不上力。她只能跌跌撞撞地走出祠堂。
祠堂外阳光明媚,是老太太最喜欢的晴日。
老太太怎么会……宋温惜鼻尖一酸。她得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温惜步履蹒跚地朝前厅走去。
她强撑着身体,扶着墙壁,忍着不适,磕磕绊绊地,终于走到了前厅。
只见地上放着一具遗体,底下铺着草席,上面盖着白布。
宋韵文和大夫人,还有宋嫣然,都已站在前厅。宋韵文皱着眉,满脸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