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末日,实际上在那一个早晨开始,就已经拉开了帷幕呢?
尚午的语调终于放缓了,声音也逐渐低沉下来,柔和,并且悠扬……
“这世界本就是苦的,从我们有意识开始。我们压抑在狭小的子宫里,我们被挤压在细长的产道中。我们会害怕孤独,会尝遍苦涩。没有人能够真正引导我们成为我们想要成为的人,也没有人会告诉我们生命是否就是对苦难的一次尝试。不曾想到的是……成长伴随着的是撕裂的阵痛。很多人以为自己成熟了,实际上他只是压抑了他承受不起的痛;很多人又以为自己豁达了,不曾想他只是被伤得彻底麻木。沈非,你人生的句号画在文戈离去的早晨。岑晓,你的人生终点,是那下着暴雨的夜晚。那么,你们其实都没必要压抑,痛苦本就是人生真正的滋味。放肆就是了,生命不过是一次体验,你俩的体验终结了而已。”
尚午的细长眼睛中放出柔和的光来,他往后退了两步,进而缓缓张开双臂……
我的思绪突然间清晰过来,被邱凌设置的用来抵御尚午催眠的梗施展了作用。但尚午的声音还在继续着:“走进吧!走进我的世界,也走进我的怀抱……”
同时,身边的岑晓却已经站起并往铁栏杆一边的铁门走去。我意识到可能要发生什么,一把伸出手想要将她抓住,但是对面的尚午突然大声吼叫了一声:“沈非!你过不去文戈这个坎的。”
我愣了一下,也就在这一瞬间,尚午往前冲出一步,并一脚踹向铁门。奇怪的是那扇铁门上的锁好像压根就没起作用,铁门被踢开了。
尚午冲出了牢笼,他一手将岑晓脖子钩住拉到自己面前,另外一只手比画到了岑晓脸上,一柄短小的金属制品被磨得非常锋利,抵在岑晓的左眼眼球下方:“往后!沈非,给我往后退。”
身后门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第一个冲进来的是李昊:“尚午,放下武器,别冲动。”
“居然还有警察?”尚午笑了,声调也高亢起来,“嘿嘿!居然还有警察。那么警官先生,麻烦你告诉你身后的所有人,一个精神病人将一根利刃通过少女的眼球扎进去,最终搅乱她脑浆的行为,是否需要负法律责任?”
“尚午先生,求……求你不要这样。”韩雪和邵波挤在门口,他俩身前的李昊将手伸开,不允许他俩进入房间,怕刺激到尚午。
“不要怎么样?嗯!我是个精神病人,行为无法受到控制。”尚午大笑起来,声音尖锐高亢,感觉那么刺耳,“况且,韩女士,你有没有想过,对于岑晓来说,这或许也是她想要的解脱呢?她在两年前就应该和她姐姐一样,消失在虎丘山。但她没有,她苟活下来,还纵容了一个罪犯在这世界上和她一样苟且着。杀死了岑曦的凶徒没有被枪毙,反倒得到了救赎。那么,凶徒之后再次犯下的杀戮,是不是本就应该让放纵了凶徒的人来承担呢?”
尚午右手明显在用力,一滴圆圆的血液,从岑晓那深色的眼袋皮肤上渗出。尚午继续着:“罪恶,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残留着。或许,法律确实是足够公正的,但是执法者与其间的每一个当事人,又都是组成这个法制社会的一员,那么,他们也都是法律的制定者。各种各样的缘由,让罪恶得以从这些制定者的缝隙间得到解放。晓茵被文戈杀死了,而她依然可以无邪地继续自己的人生。邱凌成了梯田人魔,他却依然在我隔壁悠闲地发着呆。田五军的手上沾满人血,他却有机会再次离开监狱,制造罪孽。”
“有公正吗?这位警官,你不要回避,有公正吗?有吗?”尚午嘶吼着。
李昊腮帮上的肌肉再次紧了紧,他望向尚午的眼光开始变得镇定下来。接着,他将帽檐端了端,声音依然沙哑,但是浑厚与庄严:“尚午,法律是我们人类社会之根本。你说的我承认,有个别人钻了法律的空子,但之所以能够钻法律的空子,也正是法律的条款足够公正与一丝不苟造成的。那么,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质疑法律,但是也请你不要忘记了,法律是强制执行的,和法律一样,维护着这个社会得以稳定与秩序的另外一个准则,叫作道德常规。人类文明几千年里,犯下罪恶却又没有受到法律制裁的人们,他们最终能否逃过道德的审判?光鲜的背后,他们能真正安心睡着吗?他们的深夜,就是一个将他们囚禁着不断鞭策的牢笼。”
尚午的身体有着一个很明显的颤抖的动作:“不要说了,我也不想听。”
他收住了笑,细长的眼睛里放出凶悍的光芒:“现在,请你们都进入我居住了两年多的这个病房,全部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挟持着岑晓往旁边墙壁移动。岑晓的双眼紧闭着,脸颊上的肌肉有微微颤动的痕迹。但我并不认为是因为她害怕或者感到恐惧,相反,应该只是因为眼部受到刺痛而产生的生理反应而已。
我们在尚午的低吼声中一个个往铁门里走,也包括之后赶来的安院长与当班的两个保安。李昊却纹丝不动,依然企图用他那强大的气场来镇住对方,让尚午投降。
最终,韩雪近乎癫狂的叫喊声在整个病房里回荡:“警官,求你了,我只剩下一个女儿了,我不能再失去她了。”
“嗯!或许,你首先要看到她的眼球像一个气球一般爆开吧?”尚午淡淡地说道。
李昊终于叹了口气,走进了铁门里。尚午要求韩雪捡起地上的铁锁,将铁门扣上,最终,他笑了:“真的很感谢你们,冥冥中很多东西,都是有着神的安排,那么那么地神奇,也那么那么地不可理喻。我父亲是一个锁匠,我只需要一条金属制的东西,就能打开这世界上的大部分锁具。而今天在韩雪提出想要我和她女儿聊聊后,我就在房间的角落里莫名其妙地收获到这个神送给我的礼物——铝制的掏耳勺。”
“我从来没有觉得我会和一号病房、二号病房的病人一样,被永远囚禁在这里。我也一直知道我迟早会成功地脱逃。只是,我没有料到的是,一切居然都来得这么具有戏剧性。我能够偷听到邱凌和沈非的对话,接着韩雪走入我的病房,我所预先知道的情况,瞬间成为我捕获韩雪信任的武器。接着,我有了开锁的工具,并有一个已经脆弱的灵魂——岑晓即将送入病房来成为我的人质。至于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