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到他心态大变,改头换面,忤逆主上,背叛了十几年来的一切。林元瑾在悬崖下曾与崔夷玉说过,她此生是转世再生,虽然荒诞又是怪力乱神之说,却仿佛能解答在崔夷玉眼中她与众不同的一切。绚烂的辉光从她眼中坠落,仿佛流星划过天际。晃晃悠悠的船在湖面上漂着,直至火光落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安静的只剩水声和呼吸声。“我最近偶然会做梦。”林元瑾侧过头,笑着看向崔夷玉。她知道崔夷玉一直注视着她,所以并不意外。“我梦到你不是暗卫,也不是太子替身,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公子。”林元瑾说起来还有些失落,“我与你只是点头之识,我们都不认识。”虽然知道世上没有如果,但人就是会午夜畅想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一时惊喜,一时又患得患失。“没有这个可能。”崔夷玉摇了摇头,指尖按了按她的嘴角,轻声说,“我若能活着,必然不会是什么见得了人的身份。”皇后既没有斩草除根,反而让他活了下来,又将他变成了太子的模样,显然是出于低劣的恶意。若非林元瑾,崔夷玉不是出生时就死了,就是在侍奉太子的过程中作为替代品而死去,成为不为人所知的尘埃。他的人生从来没有其他可能性。但林元瑾不一样。若皇帝未赐婚,林家先给她先许了旁人,就有许多种可能。她也许遇人不淑,也可能遇到同样很爱惜她的人,能不入皇家或许也是一种幸运。“殿下,我很幸运。”崔夷玉眼眸微扬起,透着些庆幸的笑意,眼尾却微微泛着红。庆幸他做出了选择,庆幸他有机会能遇到林元瑾,庆幸他能将林元瑾活着从悬崖下救回来。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正确。林元瑾眸光碰触到崔夷玉的眸光,没再说话,只是拉紧了他的手,亲吻上了他的嘴唇。她感觉崔夷玉好像知道了什么,却没有说。崔夷玉既不说,她也不准备问。崔夷玉闭上眸,搂着她的腰往下倒去,落下了船帘,让这轻盈的吻一点点加深,如雨露深入石缝,缓缓纠缠在一起。林元瑾抱着他的脖颈,被他勾着舌尖往嘴里探,还带着糖的甜味,勾得人眼前泛晕。最初只是轻轻的、温和的缠绵,不知何时却越来越深入,带着隐秘的念想,手指相扣,唇齿相贴。清浅的水渍与不断的吞咽声在船帘下响起,伴随着一阵阵压抑的呜咽,如同一捧捧清露从树梢落下。船微微摇晃,在湖面泛起一阵又一阵微波。在湖上泛舟到深夜,等到重新踏上陆地,林元瑾还在不习惯地发软,面颊微红,仿佛有些晕船地靠在崔夷玉身上。崔夷玉想抱起林元瑾,见林元瑾扫了街道上的许多人一眼,瞪着他,才不得不放下了手。林元瑾走不快,崔夷玉只护着她。两人慢慢悠悠底重新回到太子府。守着门的人一愣,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还以为自己半夜做梦,眼睁睁地看着在他印象里好像没出过门的太子夫妻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林元瑾低着头,好不容易走到屋子的时候,抬头一看。只见张嬷嬷正站在门口,无言地望着深夜归来的太子和太子妃,好似早有预料。林元瑾脸一红,往后一步挪到了崔夷玉身后。 春日张嬷嬷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看着躲到太子身后的林元瑾,手里还拿着一盏花灯,也不是不知道这两位小祖宗会夜半私会,只是没想到这回直接半夜不声不响地出了府。林元瑾晚间休憩喜欢屏退旁人,所以只要她小心些连守门的婢女都不知道,张嬷嬷发现屋子里没人也是因为意外。此事她不敢声张,但又怕出事,便寻了几个嘴严的侍卫出去找。如今人安全回来了,比什么都好。“您往后若是想出去,与老奴说一声。”张嬷嬷无奈地说,“老奴也不似蛮横无理之人,有太子殿下在,老奴也放心些,少些平白无故的担忧。”她知道刺客一事未解决,十分危险,但人也不能千日防贼,就真将两位贵人关在府里不出门。“我知道了,嬷嬷。”林元瑾耳廓通红,小声说。“时候不早了,老奴唤人备水,殿下早生歇息吧。”张嬷嬷行了个礼,让开了这条道,转身忙活去了。林元瑾这才拉着崔夷玉进了房,趴到软榻上捂着脸,像是羞赧到不可自拔。崔夷玉坐在她身侧,将她头上的钗环一个一个慢慢拆掉,顺着发丝帮她揉了揉头。“唔……”林元瑾舒服地眯起了眼,困意也翻涌上来,扭过头看向崔夷玉,“等会你帮我洗漱吧,我先睡了。”崔夷玉一怔,手中的簪子“啪”地掉到了地毯上,发出清脆的一声,林元瑾却毫不在意,闭着眼睛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只剩崔夷玉一人望着林元瑾单纯的睡颜,心脏咚咚直跳。分明早已坦诚相见过,他却还是做不到心无旁骛,在安静的屋子里心跳声却仿佛震耳欲聋。等到外面传来婢女的呼声,崔夷玉才抱起林元瑾,缓慢地走向浴房。不一会儿,水声再一次响起。静谧的夜晚透着令人心宁的安逸。……上元佳节一过。开春以来,万物复苏。朝堂上短暂的安宁也随之结束。皇帝借贪污案,接连贬斥了礼部尚书在内的沈家人,且没有提拔身为礼部侍郎的林父,反倒想从礼部其他下属中提拔一人作尚书。林父见天的脸色都不好,可六部的变动过大,他一个不上不下的侍郎便被许多人忽略了。他想让夫人去太子府一趟寻林元瑾问问话,竟然被一向软和的林母拒绝了。“我不去。”林母直冷冷地说,“她那般对琟音,你也早些歇了心思,莫要自讨没趣。”林父愈发烦躁:“人已经死了你怎么还在这耿耿于怀?”“她是我的亲女儿!”林母难得呛声,盯着林父,“太子妃都敢不顾我们的意,直接把人给烧了!”“她也知道她是太子妃啊,她想烧就烧!”林父呵斥了声,恶狠狠的目光把林母吓得一退,“你怎么还没搞明白,今非昔比了,她也就是名义上还是你的女儿,她想做什么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林母怔然,半晌没说出话。从前林琟音顺着她,林元瑾也听话,她从来没有想过女儿会变成她需要反向去讨好对待的人。常人都是苟富贵,勿相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她和林元瑾却像是对手一样。也正是这个时候,林母才意识到她与林元瑾的关系有多么脆弱。“说句难听的,皇帝善待她,太子如今也纵着她,只要她想她连我都能烧!”林父已经因为林琟音的事明里暗里吃了好几次挂落,名声不好,在侍郎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离尚书就差一步了。可这一步实在难如登天。“她怎敢如此不孝……”林母弱声地说。“礼义廉耻是挂在嘴边标榜自己的,真要做起事来,谁管这一套虚的?”林父嗤笑了声,“官场行事可不是靠良心。”“我没插手,你竟教出了两个厉害女儿。”这就是直白的讽刺了。林父没再和失魂落魄的林母说话,只转身去书房写了一封信,遣人送去了太子妃。信中无非是先是父女寒暄一番,探问林元瑾最近是否安好,最后再提起他的官运一事。毕竟父女一场。林父以为太子妃看到之后过几日就会回信。可是直至半月之后,在林父怀疑信是不是没送到,亦或是送到了却不合林元瑾的意,从焦急到坐立不安的时候,回信才姗姗来迟地送来林府。漫长的等待让林父耐性尽失。他匆匆忙忙地拆开信,看到里面娟秀的字迹,内容却让他目眦欲裂,当场气急攻心,捂着口吐了几口血出来。“孽,孽障……”信中写的赫然是林元瑾让他过继旁支的一个男童,且人选她都已经定好了,若他同意,林家日后的事她来考虑,若他不同意,他们也没有什么继续好说下去的。字里行间透着林元瑾并不在意林家的事实,亦或是不在意不合她意的林家。可林元瑾信中清晰地写出了她被赐婚之后受林琟音陷害,跌落悬崖却无人来寻她之事。她清楚这是林家为了名声想放弃她,她安全回来不代表她能心无芥蒂地和林家一心,扶持林家走下去。救她的是太子,不是林家。母家的势力对一个出嫁女而言十分重要,可林元瑾毫不在意就撕破脸的信代表了她的态度。她不在意。无论有多少理由,都说服不了一个已然下定决心,绝无更改余地的人。可林父实在没有办法了。熬不过七日,他就闭着眼认命地写下了回信,接着二话不说就开始